（或读或听 乐趣不同）
（图片皆取自网络）
大家好！我是糊涂老太。今天是老太闲聊《红楼梦》的第六十八集了。这一集，我们接着说凤姐。凤姐身上，的确有许多招人恨的地方，比如狠毒、贪婪、溜须拍马。但与此同时，她又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难处、辛苦、委屈……提起这些来，还是挺招人心疼的。之前我曾经说过，要瞅个机会替凤姐诉诉委屈、倒倒苦水儿。现在想想，干脆就在这一集吧。二百多年来，凤姐这个人物始终是人们谈论的焦点，有人爱她，爱得不行；也有人恨她，恨得不行。但不论爱恨，有一点是公认的，那就是——能干，是脂粉堆儿里的英雄。就连作者曹雪芹也忍不住赞她：“金紫万千谁治国，裙钗一二可齐家。”可是只有凤姐自己知道，这人人称赞的“能干”二字，却是用万千辛苦换来的呀。红学家吕启祥老师说过：“如果把贾府中长幼、尊卑、亲疏、嫡庶、主奴等等关系的错综交织比作一张网，那么，凤姐便居于这张关系网的相对中心的位置。她要同各个层次的各色人物打交道，所谓上有三层公婆，中有无数叔嫂妯娌兄弟姐妹以至姨娘侍妾，下有大群管家陪房奴仆丫环小厮。凤姐同其中任何一个人物或联结、或矛盾、或又联结又矛盾的状况，都是某一种社会关系的反映。”处在这样的中心位置，当然也就处在各种矛盾的中心了，你就是不想首当其冲，也难。所以，在贾府那么多主子中，她，是最不容易的一个。——协理宁国府那七七四十九天里，她是宁府、荣府一肩挑。每天工作十好几个小时，天不亮就起床，天黑还干不完。有一次宝玉奇怪，说怎么不见咱家的人来回事领东西呢？凤姐笑了：“他们来时，你还在做梦呢。”这是实话。——元妃省亲那天，大家天不亮就等，等来等去不见动静，后来才听太监传话说晚上才来呢。凤姐忙安排贾母王夫人以及公子小姐都回房休息，该补回笼觉的补个回笼觉去。她自己却没有这个福气，因为园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她，还要招待那些太监们吃好喝好休息好。大事咱且不说，有一个微末细节就足能说明问题。想到晚上省亲需要照明，凤姐赶紧安排，光是蜡烛这一项，那就成担成担地往里挑呀！——好容易省完了亲，贾府人人力倦，个个神疲，所有的主子都进入放松阶段。贾珍那边早已喝酒唱戏纵乐起来；贾母、王夫人等，也都各自歇着；宝玉实在闲得五脊六兽的，竟然跑到袭人家去串门了；就连什么都没干的黛玉，还直嚷嚷“没歇过来，浑身酸疼”呢。可是凤姐在干什么呢？她正在把所有的陈设动用之物，全都一一登记入库，一直收拾了两三天才完事。她不累吗？当然不是。书里是这么说的：“第一凤姐事多任重，别人或可偷安躲静，独她是不能脱得的；二则本性要强，不肯落人褒贬，只好扎挣着与无事的人一样”。——一家人欢度元宵佳节那次，凤姐讲了个有头没尾的笑话，大伙不解，追问她“第二天怎么着了？”凤姐把桌子一拍，笑道：“好啰嗦！到了第二天是十六日，年也完了，节也完了，我看着人忙着收东西还闹不清，哪里还知道底下的事了。”众人大笑。因为这是个非常巧妙的“现挂”，更因为虽是巧妙，却也道出了实情。——宫里太监们隔三岔五地上门勒索，凤姐让贾琏藏起来，自己出去应对。——家里银子接不上用了，她也曾把自己的东西典当出去来支应周转。作为一个当家二奶奶，凤姐孝敬长辈，疼爱弟弟妹妹们，也是不争的事实。刘姥姥二进荣国府那次，一度被抱进园子的女儿大姐儿发起热来。刘姥姥就出主意说：“瞧瞧祟书本子，仔细撞客着了。”一句话提醒了凤姐，忙安排人请了纸钱去园子里送祟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她不是请了一份而是两份纸钱，一份先给贾母送祟，另一份才是给自己女儿送祟的。因为贾母那天也累倒了。足见她是时刻把老祖宗放在心上的。看到贾母不大舒服，凤姐炖了野鸡崽子汤送去。贾母很是受用，说难为她想着。吃螃蟹宴那次，凤姐的笑话让众人都笑软了。原来凤姐是担心螃蟹性寒，怕贾母受不住，所以特意逗老人家多笑一笑，一高兴就把寒发散了，即使多吃了一点也不怕了。天冷了，大观园里的公子小姐们，每天为了吃饭还得从园里到府里、从府里到园里的两头跑。凤姐心疼小叔子小姑子们，担心他们着了凉伤了身子，就提议在大观园设个小厨房。这个提议深得长辈们赞许，贾母当着众人的面夸她：“今儿我才说这话，素日我不说，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，二则众人不服。今儿你们都在这里，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，还有她这样想的到的没有？”薛姨妈、李婶、尤氏等也都附合，说：“真个少有。别人不过是礼上面子情儿，实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。就是在老太太跟前，也是真孝顺。”宝玉刚挨完打，众人想把他搀扶回怡红院去，都打成这样子了，怎么还能走？连贾母王夫人都没想到时，又是凤姐第一个想到，命人用藤屉子春凳把宝玉抬回去。挨了打的宝玉胃口不开，只想喝一碗清淡的小荷叶儿小莲蓬汤，凤姐不但马上安排，而且特意吩咐做出十来碗来，为的是顺便也让贾母、薛姨妈等长辈们尝个鲜儿。按理说，能做到这个程度，实在已经够好的了吧？但是，任何一个人，你就是再尽心尽力，也难免有力不从心、不尽如人意的地方。常言道：“落褒贬的永远是那个干得最多的人”——现实往往就是这么不讲理。这样的苦处，凤姐又该向谁去诉呢？说到这一层，就要说一说凤姐每天都要处理的人际关系了。那真是方方面面，都不容易呀。封建大家庭里，婆媳关系向来是最难处理的，而凤姐的婆媳关系还是“一对三”，即太婆婆贾母、亲婆婆邢夫人和婶婆婆王夫人。贾母这边倒好说。她是个开明、开朗、明事理的老人，对凤姐是既赏识又宠爱，祖孙俩的互动常常是一道令人愉悦的风景。所以对于凤姐来说，只要细心周到，孝敬好老人家就OK了。亲婆婆邢夫人，禀性愚犟，只知奉承贾赦，除了认钱，谁都不认，所以人缘特别差。又因为始终得不到贾母的欢心和当家的权力，所以对儿媳妇凤姐，那就更是羡慕嫉妒恨。只要一有机会，就想给凤姐下绊子。第七十一回当着众人面故意让凤姐下不来台，把话说得阴阳怪气，又根本不给凤姐一个解释的机会，气得凤姐只能背地里哭，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。第一百十回里，贾府势败，贾母去世，虽然仍是凤姐主办丧事，但此时已经今非昔比，她手里是要人没人，要钱没钱。邢夫人呢，就公开看凤姐笑话，出凤姐洋相。一面把住银子不撒手，一面又打发丫头来寒碜她：“问二奶奶，今儿第三天了，里头还很乱，供了饭还叫亲戚们等着吗？叫了半天，来了菜短了饭，这是什么办事的道理！”看到凤姐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，照应不过来，她竟然说凤姐是“躲着受用去了”。凤姐听了这话，只觉眼前一黑，嗓子里一甜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。至于婶婆婆王夫人，关系就更微妙。王夫人是凤姐的娘家姑妈，从血缘上就比邢夫人要亲。王夫人让凤姐帮着料理家务，除了看中了凤姐的才能外，也因为有这层血缘关系。但是凤姐充其量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总经理罢了，王夫人才是说话算数的董事长。凤姐这只“风筝”飞得再高，那线，却始终牢牢掌握到王夫人手里。还记得两个人刚出场时的一段对话吗？王夫人说，“该拿出两个缎子来给黛玉裁衣服”，凤姐的回答是，“已经预备下了，等太太过了目就送来。”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来求告，凤姐支开刘姥姥后问周瑞家的“太太怎么说的？”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她俩的主从关系。虽是自己的亲侄女，虽是让凤姐全权代她当家，但王夫人却不过是利用凤姐，并不是百分百信任凤姐。为什么会这样呢？我想，第一，凤姐毕竟是邢夫人的儿媳妇，是“那边”的人，不大靠得住。她必须尽快培养出自己的儿媳妇来取代凤姐才放心，她心中的准儿媳是谁呢？就是宝钗。这一点书中第五十五回是有描写的。第二，无论是能力还是受宠程度，凤姐的“光环”都大大盖过自己，很容易产生危机感。——所以她提醒贾母不可太过娇宠凤姐：“惯得他这样，明儿越发无理了”。——所以绣春囊事件一出来，她第一时间就把矛头对准了凤姐：把绣春囊往凤姐跟前一掷：“我天天坐在井里，把你当个细心人。我且问你，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？”——所以邢夫人当众给凤姐难堪时，她不但不给凤姐支持和安慰，反而责怪凤姐多事，不由分说就命人放了那两个婆子，卖了凤姐，择干净自己，还倍显仁慈。——所以给贾母办丧事时，明明看着凤姐为难，却“落得跟了邢夫人行事”，没有半点的体谅。连李纨都同情凤姐说：“可怜凤丫头闹了几年，不想在老太太的事上只怕保不住脸了。”对于凤姐来说，还有一层难就是，邢王两位婆婆从未间断过的明争暗斗。凤姐要在中间掌握平衡，真是比走钢丝还难哪！应该说，起初小两口的感情是相当不错的。尤其凤姐，一心一意爱着贾琏。贾琏带着黛玉回了扬州，她就觉着实在无趣。贾琏一时回不来，她宁可一夜不睡，也要把贾琏的冬衣等物件亲自打理出来，让小厮昭儿捎去。贾琏回来，她又置下酒席接风，小两口对酌说体己话。但是从多姑娘、到鲍二家的、到尤二姐、到秋桐……贾琏一次又一次的招蜂引蝶，却让凤姐的爱情，从遍体鳞伤到再难扶起。为了维护爱情、家庭、地位、权力，她使出了各种招数，有酸、有辣、有狠、有毒……也包括借剑杀人逼死了尤二姐。有人说凤姐毒如蛇蝎，有人说凤姐悍妒不守妇道。乍一听似乎也不无道理，但是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会怎样呢？作为一个女人，她心中的凄苦和悲凉，又有谁体谅呢？她所做的这些，难道不是在向那个残害妇女的制度抗争吗？有人说，谁叫她生在那个年代呢，既然处在封建社会中，就应该遵循那个社会的道德规范。这话似乎又没错。但是人性呢？所有被压抑、被扭曲、被戕害的人性，又该置于何地呢？试想一下，假如从古至今，每一个人都是封建道德的模范遵循者，那人类社会也就甭进步了，大伙都在这个腐朽没落的“大酱缸”里糗着就得了呗！作为当家二奶奶，她要跟一大群管家、陪房、奴仆、丫环、小厮们打交道。俗话说，“当家人恶水缸”。只要真想干事，得罪人是肯定的。何况每个人都代表着各自的利益，要想把这些人都“玩转”起来，哪有那么容易！凤姐就曾向贾琏诉过苦：“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，哪一位是好缠的？错一点儿，她们就笑话打趣；偏一点儿，她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。坐山观虎斗，借剑杀人，引风吹火，站干岸儿，推倒油瓶不扶，都是全挂子的武艺。”虽然凤姐在说这些时，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能力，但也都是实情。探春刚上任时，就着实领教过这些媳妇们的刁钻，所以平儿才警戒她们：“你们太闹的不像了。她是个姑娘家，不肯发威动怒，你们就藐视欺负她……可是鸡蛋往石头上碰。你们素日那眼里没人，心术厉害，我这几年难道还不知道？二奶奶若是略差一点儿的，早被你们治倒了。饶这么着，得一点空儿，还要难她一难。好几次没落了你们的口声。众人都道她厉害，你们都怕她。惟我知道她心里也就不算不怕你们呢。”平儿的这番话，再次证明了与这帮人打交道的不容易。常年的操劳，再加上生性太要强，不肯落人褒贬，到最后终于弄垮了身体。第五十五回，刚把年忙完，凤姐就累得流了产，用平儿的话说：“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，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”，只好在家坐小月子。可是她太要强，虽然不能出门，却仍然筹画计算，想起什么事来，就叫平儿去回王夫人。别人劝她身体要紧，她只是不听，说多了，她还恼。结果，身子不但没养好，反而添了下红之症。几年的当家奶奶干下来，她的健康是每况愈下。再往后，行经之后，“一个月竟沥沥淅淅的没有止住”，吓得鸳鸯说：“嗳哟，这可不成了血山崩了！”这个病不但让她再也没有怀孕，不但严重影响了夫妻关系，不但严重威胁到了她的地位，而且最终要了她的命。凤姐的一生有过人前风光，也有过人后掉泪；有过生杀予夺，也有过求三告四；有过爱情幸福，也有过爱情绝望；有过八面玲珑，也有过捉襟见肘；有过机关算尽，也有过万事皆空。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，到头来只落了个“哭向金陵事更哀”！哎呀！这既是她的个人悲剧，又何尝不是时代的悲剧呢？好了，老太闲聊红楼梦的第六十八集，咱们今儿就聊到这儿吧。下一集再见！往期回顾：红楼梦里的夏天——老太闲聊《红楼梦》之六十七
（点击下图即可关注本公众号）
.png)
.png)
.png)
.png)
.png)
.png)
